没有理智的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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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再见。

【黄沙】番外

简单地休息了数个小时之后,Yoyo推开Chuck公寓的大门。

 

刹那间,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空旷的街道在晴朗的烈阳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安静:世间的万物都静止了,风儿停止了活动,鸟儿停止了歌唱,就连种在街道两旁的树木上的叶子都停止了无序的摇动。

 

就好像眼前的景物不过是印刷在不透明巨幕上一副漂亮的风景画:画里描绘的世界祥和,美好,灾难从未拜访过这里,饥荒、疾病、战争、死亡……这些东西统统不会出现。它们没有存在于过去,也不会伴随着将来的脚步到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虚假。

 

几滴微不可查的汗珠从Yoyo的额头冒了出来,沿着他皱紧的眉间、湿漉漉的鼻尖、和干燥微张的双唇滑了下来,在他稍向后缩的下巴上停留了片刻,才落入下方被暗色侵染了一片的领口,随即便被衣物纤维迅速吸收,看不见了。

 

他向腰后伸出手去,一向平稳的指尖竟然在微微颤抖。只有当他将自己的悠悠球牢牢攥在手心里的时候,他心口处一直悬吊着的什么东西才沉了下来,好像久病初愈的人长出了一口气似地。

 

当他将自己的一只脚伸进外面貌似完全静止的世界时,有什么在那一瞬间被改变了。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就好像夏日午后平稳如镜的湖面被骤然抛入了一颗小石子:就是因为这颗石子的存在,原本沉闷、稳定的湖水被搅乱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从石子侵入的中心点向外扩散,无数沉睡着的水分子受惊一般地上下跳跃着,推挤着,形成了一座座山峦一样的起伏。

 

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局外人了。他被这个世界真诚地接纳,身体的五感被铺天盖地涌来的信息包裹。他的皮肤可以感觉到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在他的身上,而鼻子则嗅到流动的空气裹挟着令人不适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的双眼尽职尽责地将眼前的美景忠实地反映给后方的大脑,然而他却总觉得它们在试图欺骗自己。他的耳朵努力捕捉着远处传来的微不可闻的声响,那仿佛是无数人在同时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又像是血肉、金属和织物相互摩擦的声音。然而不论那声音的源头是什么,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上面准备仔细聆听的时候,又仿佛海啸后退去的浪潮,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向前伸去,似乎是要填补着空缺出来触觉似地,在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的时候停止了。Yoyo晃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带着自己来到了一堵墙的面前。

 

红石砖墙被洗刷得很干净;事实上,有点过于干净了。Yoyo从上面闻到了强烈的清洁剂的味道,同时还夹杂着些许的金属、火药与胡椒味儿。

 

他突然浑身打了个冷战,后脑勺的汗毛立了起来。这堵墙散发着一股绝对不该有的气息,那是他曾经闻到过无数次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次与他几乎是贴面而舞的气味。

 

那是人血的气味。

 

这面墙上该有什么,他是很清楚的。Yoyo记得自己和Chuck曾经无数次在这面墙上留下怪异夸张的涂鸦,有些甚至还残留着烧灼和爆炸过后的痕迹。有时候喝得上头了,手头又没有油漆罐的时候,他俩就会对着这面可怜的墙大搞破坏,然后用手指蘸着酒液在一片漆黑的墙上画出曲里拐弯的痕迹。

 

然而现在这面墙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涂鸦、裂痕、或者是被烟熏火烤过后的黑色。那些种种证明他和挚友存在过的证据,通通被浸润着强力清洁剂的硬毛刷子洗掉了。

 

或许在洗掉之前,这面墙还记录了些其他的什么东西。Yoyo俯下身去,在难以清除的角落里发现了零星几点灰黑色肮脏的椭圆。他好奇地用手指抹了一点,凑到鼻子底下。

 

结论令人惊讶:是果汁。

 

Yoyo猛地直起身子,向周围看去。

 

之前被忽视的细节突然争先恐后地从视野中冒出来了:紧闭的商店门前东倒西歪的空纸壳箱,停在路边没有玻璃和前盖的废弃汽车,躺在犄角旮旯里难以察觉的木头碎片和纸屑,还有不论如何也没法完全清除干净的,疑似呕吐物一样的污迹。

 

不,不是疑似。

 

那就是呕吐物。

 

Yoyo缓缓踱到马路中央,看着上面留下的宽大、极重的轮胎印迹,脸色凝重。

 

一系列的事件在他脑海中开始还原:因为什么原因使人们聚集形成的非法集会甚至是大型游行,在遭到干预和镇压之后激起了强烈反抗。人们投掷手中高举的木牌,撕毁精心制作的海报,用水果食物来发泄内心中的仇恨,站在车顶上对着脚下不知何人的财产毫无羞愧地破坏打砸。在胡椒喷雾等种种干预手段无效之后,最令人心颤也最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柔弱的生命像被风吹过的烛火一样无声消逝了,震惊和恐惧迫使人们将自己的胃容物从喉咙里挤出。受到威胁的懦夫们如鸟兽般散去了,留下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将混乱存在过的迹象抹去。

 

于是万物重归沉寂。人们将自己锁在屋里,闭紧了门窗,躲在窗帘和被褥的双重防护下瑟瑟发抖。那些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便是人们在惧怕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豺狼虎豹的同时,翁动着嘴唇,尽力不露痕迹地交流所发出的声音。

 

远处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着他这个方向跑来:这个人的全身都包裹着宽大的风衣里,竖起的立领和深棕的宽檐帽遮去了他的相貌。但是即便不去看他的脸,也可以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声,混杂着疲惫、慌乱、与惊惧,就仿佛他光是为了躲过背后追着他的什么,就已经筋疲力尽。

 

或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他竟然没有看到站在路旁对着路面发呆的Yoyo,一头和他撞了个满怀。

 

“啊……啊……您好!”那个人断断续续,气喘吁吁地说道,“是的……今天天气不错……祝您有个愉快的好心情!”

 

他一边收拢着大衣下摆一边惊恐地向后望去,还不等Yoyo回应,就慌不择路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他跑得太过匆忙,以至于他没注意到从他的大衣里掉出来的一张纸。

 

Yoyo好奇地拾起那张纸。上面写的净是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用语,类似于“您好”、“再见”之类的。而那个男人刚刚叨念的那几句话,自然也列在其上。

 

这人莫非是个低能儿,只能借助事先写好的句子说话吗?

 

Yoyo从心底升起了一丝疑惑。

 

从他背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这次现有准备的Yoyo让过身去好让后来人通过。

 

那是个警察装扮的人,一手挥舞着手铐一手挥舞着电棍正冲着前面那个人大声吆喝着。他看起来约摸四十多岁,满脸凶神恶煞的络腮胡,肥胖的两颊生出的横肉堆积在脖颈上,随着他跑步的动作可笑地一摇一晃。

 

毫无疑问,这个警察比起那个人体能要好上太多,没费多大力气就将那个人摁倒在地,不由分说地就把手铐往他手腕上面拷。

 

那个人像条被火炙烤的毛毛虫一样痛苦地翻滚挣扎着,嘴里吐出支离破碎的哀嚎:“啊啊……今天天气不错……今天……天气不错……祝您有个…… 啊啊啊!!!”

 

警察在他身上摸了一圈,冲着自己的犯人摊开空白的手心,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Smith1038先生,您因为蓄意诽谤罪被逮捕了。您有权保持沉默,但是您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堂堂……”

 

挣扎中那个人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得吓人的脸:“不……我不是……我明明有……不!!!!”他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但是那尖叫也随着警察敲击在他身上的电棍而戛然而止了。

 

像拖着条死狗一样拖着犯人被铐住的手腕的警察耀武扬威地踱到Yoyo面前,鼻孔朝天,傲慢地打量着他:“我想您也看到没有携带‘言语书’的后果是什么了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您……”他的目光扫到Yoyo左手攥着的那张小纸片上,冷冰冰的面孔顿时柔和了许多。他冲着Yoyo礼貌地一压帽檐,便“押”着他的战利品远去了。

 

Yoyo像根木头桩子似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阵风吹走了他身上的汗水才让他冷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像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一样缓慢地阅读着手里那张被称作“书”的小纸片,之前被他忽略的抬头“言语书”两个词正透过印刷端正、散发着油墨味儿的黑体冲他露出邪恶的笑容,似是在嘲讽他之前一直坚信的什么劳什子“自由”。

 

“不携带此书者按蓄意诽谤罪论处……”

“不按此书发表言论者按蓄意诽谤罪论处……”

“随意丢弃此书者按蓄意诽谤罪论处……”

 

纸张背面一条条的规定看得人触目惊心。Yoyo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人们不光行为被监视着,就连言语都要沦为被控制的奴隶了吗?

 

那个宣扬着自由与解放的地方哪去了?那个呼喊着人民权益的地方哪去了?

 

Yoyo的内心泛起一阵深沉的悲哀。他感到周围有什么改变了,而他,就像挡在历史的车轮前的一只虫蚁一般,对此无能为力。

 

 

 

 

 

 

 

 

 

 

下午四点,日头西斜,太阳像轮橙红色的圆盘挂在远处的天上。Yoyo坐在约定好的长椅上,望着几只饥饿的乌鸦在空无一人的公园上空盘旋,心中泛起一片萧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目光空洞地盯着远处的天空,喃喃道。

 

“迟早会变成这样。”被机械扭曲过的声音从他的耳机里传来,略带讥讽地回答,“你以为那些人会像圣经里的上帝一样,带你走向‘约定之地’?别做梦了,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妓女的贞洁和政客的承诺。”

 

“为了‘权力’,他们什么都肯做,不论那有多么肮脏,多么下流。为了你手里的一张选票,他们可以许下漫天的诺言,不管你要人权,还是金币,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们统统可以给你。”

 

“但是你别忘了,既然是‘给’你的,他们自然随时有权力收回来。更不要说‘自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本来就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一时失去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似乎是猜到Yoyo要反驳,那声音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八度,速度也变得又急又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自由,毋宁死’之类的话。不过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的?大多数人还是只关心自己的生活,今天能够果腹的是不是面包,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睡觉的庇护所,活过这一天,这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事情。”

 

“在‘生存’面前,他们往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你没有经历过战争吧?那你自然也没看过战时人们为了讨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可以去和半大的孩子抢食,和年过五旬的老人抢食,甚至必要的时候,他们还会和狗抢食!”

 

“没错,在‘活下去’面前,尊严,自由,什么都不是。只要能往嘴里多塞一口吃的,他们不在乎会损害多少人的利益,甚至不在乎周边同类的死活。这就是人,这就是我们的天性。”

 

“你太天真了。”

 

Yoyo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如是重复了几次,终究还是放弃和对方争论了。他也不是那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大少爷;地下世界有多么的疯狂和令人绝望,他都亲身领教过。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才让任何他试图反驳对方的论点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没法改变什么。他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哪怕要撼动他周围的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人们是如此固守于自己的天性,以至于不到跌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根本不知悔改。他们总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却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在败露之后还厚着脸皮试图为自己开脱。

 

而他怎么能确定自己不是那些人的其中一员呢?说不定当他坐在这里对着人类的劣根性大肆批判的时候,也有什么人对着他的性格指指点点,嘲笑着他的所作所为呢?

 

Yoyo从长椅上站起身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恍惚下去了。他试图向前迈开脚,却举步维艰。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氛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尚未凝固的水泥中行走。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想起幼时曾经有一次不慎溺水的经历:他只是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礁石上滑了一跤,整个身体便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无边无际的海浪随即涌上来,吞没了他。

 

无法呼吸。张开嘴,吐出的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透明的气泡。四周安静极了,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幼小的自己无助地挥动着四肢,然而周围却没有什么可以供他抓住的东西,于是只能这样无奈而绝望地下沉,下沉……直到黑不见底的深渊。

 

“Yoyo!”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听到有人这样呼唤自己。

 

是老哥。

 

他的血脉至亲,一母同胞,一父所生的长兄。即便是在最危难的时刻,也从没有放弃过他。

 

即使这个老哥有时候自大又不负责任,总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人间蒸发,但是每当Yoyo陷入困境的时候,他的哥哥没有一次,不是立刻赶来,站在他身边的。

 

老哥手里的长剑,就和他坚实的臂膀一样,让他一看到,就莫名地安心下来。

 

而如今……Yoyo注视着手中泛着蓝光的悠悠球,心下坚定地握紧拳。

 

是时候回报你了,老哥。

 

他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

 

脚下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因为这篇夹带私货太多所以改为番外的原-第十章。


为了写出这种压抑的氛围,磨了差不多两个月,又把一整本的《1984》读了才写出来


所以真的不是故意拖稿……(谁信)


只是单纯想借着这章表达一下对管/制的愤怒,以及对于网文和那些无声消失的文字与图片的哀悼。


先是游戏,再是电影,现在是网文。


猜猜看,我们同人,还能生存多久?


几年?几个月?几个星期?


几天?


这种事情,真的就是我们能控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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