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好的。”酒保像往常一样回答道,抬头的一瞬间却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吓了一跳。
面色苍白,眼窝深陷,高高肿起的眼袋泛着不正常的青黑。他的嘴唇干裂,下巴上布满了短而粗硬的胡茬。他一定是很久没有休息了,因为酒保看得出,他放在吧台上的一双手在轻微地颤抖。
“先生,您现在这个状况,我不建议您……”
“少废话给我拿来!”年轻人突然像被激怒的公牛一般狂怒地吼了起来,拳头用力砸在吧台上,震得邻座人的酒杯都是一晃。喝得烂醉的酒鬼不满地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困倦地落回梦乡里去。
酒保心惊胆战地捧出酒杯给他满上,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没过多久,新开的一瓶威士忌就空了一半儿。
“再……再来一杯。”年轻人打了个酒嗝,晃了晃空荡荡的杯底,命令道。
“但是……”酒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个暴躁的白眼给瞪了回去,只得颤颤巍巍地扶着酒瓶,一边倒一边小声嘟囔道,“先生您的酒钱……”
年轻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你还怕我是那种赖账的酒鬼不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二十元的钞票,“啪”的一声拍在酒保面前:“拿去!”
贪财的酒保眼睛都直了。他迟疑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收入囊中,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直白。就在他犹豫的这功夫里,年轻人已经越过吧台,从他手里把整瓶威士忌都抢了过来,不过酒保也没在意就是了。
反正钱都给了,他就算要把自己喝死,又怎么样?
酒保乐呵呵地数着手里绿油油的天使们,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嘿嘿,今天可赚大发了!
从来都不信神的酒保,头一次开始诚心诚意地向万能的基督祈祷起来,如果这样的客人能再多来点,最好天天都来,那可就太棒了!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酒吧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走路的样子又急又快,如同浑身上下都燃烧着火。或许是由于太过急躁的原因,就连头上系着的红色头巾都歪了一块。
无所不能的耶稣基督啊,感谢您!
酒保高兴得都要落下泪来了。
来人先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随即便把视线锁定在已经把自己灌得烂醉的年轻人身上,大步冲了过去,揪起对方的衣领抬手就是一耳光:“你他妈别再喝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酒保吓得一哆嗦。
年轻人翻了翻眼皮,在看清来人之后反倒满不在乎地笑了出来:“Chuck……你是我妈?啊?”
酒保眼睁睁看着那个叫Chuck的人气得耳朵和发根都开始冒出真的火星来:“就算我不是你妈,我今天也要替你哥好好教训你!”他一个回身就把对方狠狠掼在了木质的台面上,发出更大的一声响:“你他妈好好看看你自己!Yoyo!”
“我看,我看什么看?”因为被压着的缘故,Yoyo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老哥不要我了,Jomm也不要我了,我还在乎自己干什么……反正你很快也会走了对吧,都嫌弃我是个麻烦,是个废物……”
他的声音凄楚又绝望。
“你他妈瞎说什么疯话!”Chuck破口大骂,单手把他提起来,死命地摇晃着对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Yoyo的眼睛,“你听好,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老子,Chuck,也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你难道忘了我们一起闯关的那次吗*?就是最后我们一起被龙吞了的那次?”
“当然没有。”Yoyo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破腹而出的时候你还一直在抱怨我用悠悠球炸了你的蛋的事儿呢。”
“对,对,我现在还在怀疑我的生育能力是不是受损了呢。”Chuck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次可真是惊险啊,不过多亏咱俩配合得好,不论谁先都不忘拉对方一把。你趴在两根柱子中间拿自己当桥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呢!”
“是啊,你的屁股可真是又大又重。”Yoyo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腰,笑着埋怨道,“不过最后你不还是把我拉上来了吗。老天,你的力气,真是难以想象。”
“我的力气还不算什么。”Chuck摆摆手,谦虚道,“你还记得我们后来又挑战了一次,所有人都爬到了FLLFFL身上*,最后生生把他的jetsword给压弯了!哈哈哈哈哈!”
Yoyo也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后来那把剑把我们完全往反方向送过去了,所有人都炸成了好大一朵烟花!”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我们这些朋友,都会在你身边的。”Chuck收起了笑声,向前伏低身体,注视着Yoyo的脸,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他的声音里饱含着热情又真挚的情感,如同他自己。
一团永不熄灭的,熊熊燃烧着的,炽热的火。
Yoyo感到眼眶有些湿热。
他突然觉得已经不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了。
“……Jomm。”他斟酌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吧?又消失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Chuck对于话题的突然转变并没有很惊讶。
“如果你亲眼见过我看到的场景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Yoyo反驳道,“他的公寓空了,垃圾没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屋子就跟没人住过一样。他甚至连墙都粉刷了一遍。”
“这也太夸张了吧?”Chuck惊讶地睁大眼,“等等,那我们在他墙上涂的脏话岂不是都不见了?”他像是惋惜什么失去之物一般沉痛地大叫起来。
“现在是关心你那些涂鸦‘艺术’的时候吗?”那股久违的想把面前这个人打出门外的冲动又涌向Yoyo的心头——和拳头,“介于他上次和我们发那么大的脾气,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我觉得Jomm这么大人了,应该是不会被我们俩气走的。”Chuck摆出一副正经脸,深沉地说。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你这个白痴。”Yoyo翻白眼,“我怀疑,他会不会是为了躲避军方的调查,逃难去了……”
还没等他说完,Chuck就拦住了他:“嘘嘘嘘!小点声!”他把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眼睛却直直盯着天花板。Yoyo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挂着一只老式电视机。
“前天下午四时,一具女性尸体在X街XX号被发现……经过DNA比对,已经核实受害者的身份为政府官员……联邦调查员现已对凶手发起通缉,请知情的相关群众拨打位于屏幕下方的警方热线……”
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
一张大大的全彩照片被放置在主持人右边,上面展现的是一张无比美丽的女人的脸。虽然她的双眼被黑色的方框所遮去,但是那头标志性的白色短发,和小巧而精致的五官,都再显然不过地宣告着被害者的身份:
Yupia.
“那个人!”Chuck率先大叫起来,“她不就是——”
Yoyo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想死吗!”
“我只是想说她是Endo的室友而已。”Chuck压低声音,委屈地说,“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我得赶紧去安慰安慰她!”
他站起身来,就跟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诶?卧槽?你?”Yoyo都来不及反应,Chuck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Yoyo一个人坐在高脚凳上,气鼓鼓地想道。
但是很快,他的思绪又被天花板上挂着的Yupia给抢走了。如果说对方是政府的人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包括她突然搬到Jomm旁边以方便监视,故意接近作为Jomm好友的自己,以及事无巨细地打听关于他的几乎一切资料……
Yoyo突然有些后悔。他实在记不清那天酒醉后他都说了什么了,只记得自己把Yupia当成垃圾桶一样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万一他说了什么留下把柄的话怎么办?万一有些东西被对方所利用……
Jomm揪着他的领子,冲他怒吼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Jomm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更不想承认造成那一切的有可能是他自己。
昏迷在病床上,因为痛苦而辗转呓语的Jomm,他已经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或许时间还来得及……如果我现在动身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找到他!
隐藏在桌下的右手,悄悄握紧了拳。
我从小就是个被人嘲笑的孩子。
与众不同的发色,无父无母的弃婴,感受不到情感的心灵。
那是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
我被人厌弃。我受人白眼。我被推入狭窄的木柜,任人欺凌。
他们将我的尊严践踏,我的发丝变得肮脏,沉入泥土。
真可悲。
我的眼睛与地面持平,蚂蚁慢吞吞地从我面前爬过,悠然自得。
是这样吗?我和蚂蚁一样吗?
一样的卑微,卑微如泥土。
耳后的压力在加大。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眼前模糊起来。
“求饶啊?求饶就放过你。”
就算这样做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虚荣心被满足了的你们,就真的会停止欺压比自己更加弱小的生物吗?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
因为是人啊。
人天生不就是恃强凌弱的吗?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强忍着剧痛,我伸出手指,将蚂蚁碾得粉碎。
“喂!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啊,被发现了。
唯一自由的食指也未能幸免,穿着蓝色凉鞋的脚用力地向下踩着,冷色的皮肤与暖黄的泥土之间,有红色冒出来。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怎么样才可以停止这痛苦,怎么样才可以摆脱这可悲的境地。
我用被痛苦搅成碎片的大脑,艰难而费力地思考着。
被沉重的身体所盖住的左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来回摸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连刀片也没有。石块也没有。能够拯救我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没有人来救我。就算呼救也不会被听见。
没有人可怜我。哪怕我再怎么悲惨也不会被人看见。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那些孩子,走了吧?我的头和手却仿佛仍被他人的肢体压住一般。
啊啊、好冷。
感受不到情感的我,平生第一次地,有什么如同气球一般从心底升上来。
那是一股炽热的水流。就好像岩浆。
那不是懦弱的悲伤,不是无可奈何的绝望,更不是无用平庸的愤怒。
我在大脑里仔细搜刮着适合这股情感的词语。
那是我在小学课本上看到过的词汇。
尽管我学过的不多,但是这个词,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牢牢记住了呢。
那是憎恨。
我憎恨着人类。
憎恨着唯我独尊的、狂妄自大的、自私冷酷的人类。
因而我也憎恨我自己。
啊啊,好痛。
我在哪里?好黑、好痛、有什么机器蜂鸣的声音,好吵……
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哪去了?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手,我的脚,甚至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
我好恨啊,这具无用而脆弱的身体……
“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啊。”
谁?是谁的声音?
脸颊被触碰,犹如温暖的风拂过。
“你想活下去吗?”
这个声音问我。
不,我不想……这具人类的身体,令我厌倦。
我已经无法忍受再待在这幅一无是处的皮囊里了!
但是……我想死吗?
答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不想死!
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没能攀上最强的顶端,我怎么能甘心像卑微的蚂蚁一般死去?!
不,绝不!!!!!
“哎呀,看来还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呢。”似乎是察觉了我心中所想一般,那个声音感叹道。
“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你哟~”那个声音轻浮地说,“当然,当你再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变化~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什么变化?
“嗯……因为你的伤势过于严重,我们恐怕不得不替换掉你的许多器官呢~别担心,现在的科技很发达的,我保证你醒来之后不但能恢复你以前的所有功能,而且还会变得更强。”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嘛~咳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你会变得更像机器人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声音假咳嗽了两声,随即又像是怕我拒绝一般,强调道,“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变得比原来更美哟。”
也就是说……我会变得不像人类?
“改造成功的话……唔,与其说你是人类,不如说更像生化机器人呢。”伴随着说话的声音的,还有皮鞋跟点地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嗒。
“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终于可以摆脱这幅难看的皮囊了?求之不得!
“太好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是雀跃的样子,就像个终于吃到糖的小孩子。
“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
熟悉的水流感,又回来了。
啊啊,记忆开始重建。
被欺骗的震惊,被刺穿的疼痛,被抛弃的绝望……
那匹如同白练的光芒,轻而易举地将我的身体切削。
将我抛弃的那个男人,我憎恨!
脆弱得无力反抗的身体,我憎恨!
将我推向必死任务的上位者,我憎恨!!!
被利用的棋子,被抛弃的下属,被忽视的尊严,被夺取的生命。
我憎恨,我憎恨,我憎恨这一切!!!!
是了,全部都是人类的错,全部都是那群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家伙们的错!!!!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
下定了决心的我,第一次尝试着,调动我的舌头和嘴唇。我的喉咙发出嗡嗡的,嘶哑的振动,吐出我不知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的语句:
“ERASE……HUMANITY……*”
那个声音笑了,笑声清脆,明亮,仿佛漫山遍野的花朵绽放、盛开。
有什么宽厚的触感覆上我的额头,那个人的低语带着父亲般的慈祥与骄傲:
“GOODGIRL.”
*注:见Hyun发表的《Yoyo & Chuck ParkourFail》
*注2:见Hyun’s Dojo在2014年重新发表的《Dual Death Course!》
*注3:见X发表的《EraseHumanity》
卧槽终于写出来了。
我这人拖拖拖都拖成月更了(扶额)
截止日来临还在摸鱼我真的是没救了。
就让论文和期中考试玩儿蛋去吧。
……
NOOOOOOOOOOOOOOOOOOOO
好吧,我再唠叨两句就跑。
X这件事儿真的是始料未及。
其实我个人不是很喜欢ERASEHUMANITY这个视频,但是因为剧情需要还是得加进来。
能凭一己之力惹毛Dojo所有人X也是挺拼的。
反正,规矩就是规矩,破坏了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个是没得说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任何一个社区,都需要大家共同去维护,对吧?:D
P.S. 哦对了 @一屁股坐死三个 我肝出来了憋敲我碗了碗要被敲破了